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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0节(1 / 2)





  五月握紧了拳头,生硬地别开眼睛,不去看他,不过那一双眼睛中满是愤怒。

  萧彦宁眯了眯眸子,抬头看了看天色,不再言语。当年离开金陵城时,有个邋遢算命先生送给他两字谶语——造势。

  造势之人,未必得势。

  可是他不后悔,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谋权。

  阿秀躲在五月的身后探出脑袋偷偷看萧彦宁,小丫头忽然瞪大了眼睛,她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萧彦宁的身上散发出来,淡淡的悲伤。

  小丫头抽了抽鼻子,忍不住叫道:“你别装了……又不是真的很伤心……大不了就不让你赔我大牛了。”

  萧彦宁回过神来,瞪了她一眼:“啥叫伤心?”

  小丫头说不出来,可是她明明感觉刚才的萧彦宁很伤心、很难过啊……

  很多年后,经历了世事沧桑变化的衡秀,依旧会时时刻刻想起这一幕,想起他负手站在巷弄中,抬头看天有些怅然的模样。

  七夕。慕容云衡被那个叫李宣宗的和尚引了出去,良久未归。浔阳公主嚷着身上不舒服,早早歇下了。

  酒垆院中就只有娆荼和沈筑两人,娆荼准备了巧果、莲蓬、白藕、红菱,满满当当摆在院中桌子上,沈筑看她对月穿针,便拿蒲扇在一旁给她扇风。

  娆荼道:“在我的家乡那边,七夕节是女孩子家很重要的节日,这一天女孩要对月穿针,以祈求织女能赐以巧技,或者捕蜘蛛一只,放在盒中,第二天开盒如已结网称为得巧。”

  沈筑“嗯”了一声,“那都是年未及双十的女孩,你凑什么热闹?”

  娆荼正要将细线穿入针眼中去了,听到这么一句噎人的话,手一抖,就又没穿进去。她啪的一下在桌子上一拍,怒目看向沈筑。

  沈筑微微一笑:“别恼,我赔不是,是我错了,夫人见谅。”

  娆荼冷哼一声:“谁是你夫人,说会的七夕……骗人!”

  沈筑拉起她的手,“我不骗你的,跟我来。”

  娆荼莫名其妙被拉进了屋内,沈筑指着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立在那儿的两根红烛,低声道:“我来点烛,你去剪烛。”

  娆荼心中一动,睨了他一眼,“就这两根红烛,就想收买我?”

  沈筑从怀中掏出三个红册送到她眼前。娆荼接过一看,最上面一本是崭新的,其余两本却是皱皱巴巴被泡了水,看不清里面写了什么。

  她翻开那本崭新的,不由眼前微红,册子上没有花哨的言语,只有八个字,“沈筑许蘅,永结同心。”与寻常婚书有很大的不同。

  她看着那两本皱皱巴巴的红册子,默不作声。

  沈筑缓缓道:“两本都泡了水,是之前的两次。经历了许多变故,才知婚书之上,什么秉性柔嘉,什么珠联璧合……皆不如永结同心四字。”

  娆荼忍泪道:“谁让你留着之前的婚书了,还好意思拿出来!”说着也从怀中取出一条锦囊,摔到他怀中赌气道:“你自己看吧,我等着攒第三张呢!”

  沈筑解开锦囊,从中抽出皱皱巴巴,字迹早就模糊不清的两团纸,虽然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,但他知道,是两封休书。他点亮了红烛,将两封休书在红烛焰火上燃了,烧成了灰烬,映照着娆荼那双含着泪水的眼睛晶亮。

  他一字一顿轻声道:“不会有第三张了。”

  娆荼道:“谁说不会有,第三张怎么着也该我来写了。”

  沈筑看着她,无比认真地点了点头,“是。”

  娆荼将那两本皱皱巴巴的婚书也烧了,只留下新的那本,喃喃道:“这种东西,要一本就够了,搞得一嫁二嫁三嫁的……”

  沈筑捧起她的脸,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了一吻,轻声道:“是,一本就够了。阿蘅,你这是答应嫁我了,一生永结同心,永远是我的妻。”

  娆荼倚在他怀中,听着他的心跳声,自从他回来,她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脉息薄弱,不过这时她听着他的心跳声,一下一下,却是无比坚定地跃动着。

  永远是有多远,可能就在某一时某一刻。一生是有多长,也许不过是几个铭心刻骨的瞬间。

  这一夜是七夕夜,她只觉得无比圆满,可她忘了,牛郎织女经此夜再别离,等待他们的是漫长的一年相见难。而她在日后数不清的多少个日夜里,只能反反复复念叨一句:“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?”

  第二日,沈筑没有醒过来,或者说他长眠了许久。

  慕容云横没有办法,和尚李宣宗也没有办法。

  娆荼声嘶力竭:“为什么?为什么这么快?不是说道门双修可以救他么?”

  慕容云横不言,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,“沈筑的脉息与往常无异,只是……只是他现在身体中好像有两股力量在相互抗衡……我……也不知……”

  娆荼在沈筑身旁苦守了三日,这一天晚上,从东海访仙回来的陆知命踏月而来,陆知命自损十年修为,向她透露了一个天机。

  七月半,鬼节。

  萧彦宁站在汉中城上遥望远方,驿道上一人骑马而来,马蹄扬起灰尘无数,她的身上裹挟着肃杀之气,在城门前勒马急停,与他对望。

  萧彦宁挥退了指向她的弓弩手,下楼开门,迎她入城。

  娆荼道:“让我见见孩子们。”

  萧彦宁看着她满身风尘,这一次他没有笑,心中被她几近绝望的眼神狠狠刺痛,他低声问:“沈筑怎么了?”

  娆荼摇头:“他……他会好的……”

  萧彦宁的眼前越来越模糊,他快要看不清了,顿了顿,“你想干什么?”

  娆荼来到萧彦宁的府邸,推门进入一个房间,看着在熟睡中的衡文衡秀,她将衡秀的小手指从嘴巴里扯出来,为她擦了擦嘴角的口水,又为衡文扯起小被盖好肚子。

  萧彦宁平静地站在一旁,他几乎看不清了,却能听见娆荼轻轻的啜泣声。

  许久之中,娆荼出了房间,轻轻遮好房门。萧彦宁拉住她的胳膊,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
  娆荼几乎带着央求的语气,“求你,照顾好衡文衡秀……五月,还有五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