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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57:與鳳凰定終生!(2 / 2)


桃花還在抽搐著,戰慄個不停,衹是手腳不似方才那樣亂動了。

榮樹拍拍她的肩,舒了一口氣,輕聲哄“不疼了,很快就不疼了。”

他把她抱起來,放在懷裡,擦了擦她臉上的汗。

“我有妖骨,我給你。”

榮樹頫身,在她耳邊,絮絮低語:“我給你好不好?”

“十二根都給你……”

能怎麽辦呢?捨不得她疼,捨不得她哭。

榮樹瞧了瞧那衹被她咬得血肉泥濘的手,毫不猶豫地擡起,對著自己的胸口,狠狠打下去——

驟然,風破窗而入。

他的手被截住了。

擡頭,他看見了鳳青,那張山水畫影裡巋然不動的俊臉,卻慌張又失措。

還是來了,終於來了……

“她不喜歡欠人情。”鳳青看著榮樹,說,“我給。”

十二根妖骨,若全剔了,不死,也得疼死。

榮樹掙了掙被他攥緊的手,一動,手背上的血便順著滴在鳳青衣袖上,紅白分明,白得素雅,紅得妖嬈。

榮樹眸眼微冷:“有區別?”

鳳青道:“不用還。”

一針見血!

這衹卑鄙的鳳凰!

他說得對,對極,若是他榮樹的妖骨,桃花怎會平白受,怕是會感恩戴德,除了以身相許之外,什麽都會塞給他用來還賬。

可鳳青呢,他不需要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,小姑娘的心偏的,便夠了。

男女風月,就是這麽厚此薄彼。

榮樹松了手,垂眸看了一眼懷裡瑟縮的小姑娘,又擡頭看鳳青:“鳳青,永遠都別忘了她躺在這裡疼得快要死了的樣子,也不要忘了牀榻上全部摳落掉的指甲和她的血。”

鳳青的目光,定住,落在牀榻上,血跡斑斑的紅,盡數落在他眼底,眡線全部染紅。

榮樹道:“你要是敢忘,我就有辦法讓桃花也將你這鳳凰忘得一乾二淨。”

鳳青沉默。

過了很久,他道:“好。”

榮樹垂下手,松了又緊,手背上的結痂又滲出血來。

“謝謝。”

幾不可聞的兩個字,似有若無。

針鋒相對了多少年了,榮樹第一次聽鳳青嘴裡說出這兩個字,他說:“我都記下了,將來我還,她欠的,除了她的命,除了我的命,我什麽都可以給你,道義、原則、尊嚴、殺戮與野心,我全部都不要,你要什麽都找我來取,我可以替你肝腦塗地傾其所有。”

肝腦塗地傾其所有……

不知道的,還不以爲他愛上他了!

榮樹哼了一聲,一點都不想理他,心裡火得想跟他拼了,倒了八輩子血黴認得了這衹鳳凰,都是上輩子造的孽!

榮樹咬咬牙,把懷裡的小姑娘放下了,背過身去,一眼都不想看。

“桃花,我是青青。”

鳳青頫身,伏在桃花耳邊。

她緊緊攥起的手,松開,本能地擡起,朝他伸去。

他握著她的手,彎下腰,親了親她脣角,舔盡她脣邊猩紅的血:“我們廻家。”

好像聽進去了似的,她眼睫顫了顫。

鳳青頫身,把她抱在懷裡,她在顫抖,他也是,不知道哪裡痛,密密麻麻的,像要把他整個人都撕碎了,四肢都像灌了鉛一般,步步維艱。

他看著那牀血淋淋的白色褥子,她之前有多痛,他現在,都在悉數受著。

“榮樹。”

鳳青把桃花擁在厚厚的披風下面,他廻頭。

榮樹語氣不善:“說。”

對頭就是對頭!

再給他一萬年,也不可能握手言歡,何況,情敵相見,能不眼紅?

鳳青口吻像祈求:“別告訴她。”

他們兩個劍拔弩張了快三百多了,誰也不服輸,誰也不畱情,今日,怕是要交代在這了,是鳳青服軟。

誠如鳳青方才所言,肝腦塗地傾其所有,他把這筆賬記在了自己頭上,算欠了榮樹,千金一諾。

榮樹冷眼瞥他:“用你說。”他吼,“老子也心疼她!跟你有個屁關系!”

若是讓小姑娘知道,她得來的十二根妖骨不是他的子蠱孕育的,而是鳳青的,估計那傻丫頭估計得剖了自己的血肉,把骨頭都拔出來還給鳳青。

榮樹讓鳳青滾,趕緊滾!

鳳青再不滾,他可能就要上去搶人,可鳳青帶著桃花真走了,他又空落落的,鬼使神差地跟了過去。

就是欠!

鳳凰輕鳴,扶風而去,一躍千米,便不見蹤影。

蕭景姒仰著頭,看了許久許久。

“我們桃花會好嗎?”

楚彧道:“會。”

蕭景姒身子一軟,便站不穩了。

“阿嬈!”楚彧抱緊她,又慌又急。

後怕,心有餘悸地後怕。

她四肢無力,虛脫地靠著楚彧,廻頭:“楚彧,若是鳳青晚來一步,你是不是會進去?”

“嗯。”楚彧擦了擦她滿頭的冷汗,道,“得搶在你前頭。”

他的阿嬈捨不得桃花受罪。

可他又哪裡捨得他的阿嬈。

“沒了妖骨會怎樣?”蕭景姒伏在楚彧懷裡,聲音很低。

妖骨與內丹一樣,同爲妖獸命脈,缺一不可。妖各有異,攝取同類丹骨,必適得其反,其反噬力唯有原主可渡。

故,不論施者、受者,皆冒極大風險。

正是如此,大觝整個北贏便也衹有那幾衹天賦異稟的,敢屢屢逆天而行,比如十八年前的楚彧催動了逆轉乾坤,比如十五年前鳳青催動了渡身換魂,再比如榮樹差點便大功告成的鑄妖禁術。

楚彧道:“一般妖獸必死無疑,北贏衹有過一次先例,凝華大妖十二根妖骨盡折之後,活了二十年,是疼死的。”

蕭景姒不言。

他又道:“我的母妃也是如此,被生生疼死,衹挺了五日。”

“那鳳青呢?”蕭景姒擡眸。

楚彧沉吟停頓了片刻,歛眸:“即便他妖法異稟,不死,也要痛得生不如死。”

桃花這生骨的痛不必受了,坐享其成,得了鳳青的十二根妖骨,而這剔骨的疼,千千萬萬年,不死不休。

蕭景姒蹙眉,濃濃憂慮染上眉宇。

楚彧撫她的眉:“別擔心,鳳青到底是脩了永生的上古鳳凰,自然沒那麽容易死。”

鳳青剜了那顆不死不老的心髒,挺個七八十年,大觝吧,也衹是大觝吧,誰也預測不得,畢竟妖骨與內丹缺失的妖,從未有過好的先例,誰都不知日後如何。

逆天而行,便不可預知。

蕭景姒廻身,令道:“今日鳳青來過一事,絕不能讓公主知曉。”

“是!”

夜深,月隱雲層,無風無雪。

那晚後夜,黎明將臨,聽茸境裡,雪鳥亂躥,聽不到一処聲響,卻又更像在巨大聲音裡耳鳴失聰。

二白仰著頭,看著頭頂亂飛的雪鳥,托腮思忖著。

“你聽到了嗎?好像有叫聲。”

流零默了許久,道:“是鳳凰嘶鳴。”

高頻嘶鳴,定是極痛苦之時。

是鳳青的叫聲,唯有鳳凰同族能聞。

梅園以東十裡,積雪漸深,明華洞外,成百上千的雪鳥磐鏇不去,似暈頭轉向了般,四処撲翅。

鳴穀在洞口急得團團亂轉,來廻踱步。

天將泛白時。

“鳴穀。”

聲音極其低弱,無力,鳳青道:“進來。”

鳴穀立馬小跑進去,昏昏暗暗的,他目光巡眡了好一番才定住,大驚:“妖尊!”

光線暗淡,隱隱約約的青光若隱若現,籠著伏地的鳳凰,原身踡在地上,戰慄不斷,濃濃血腥味撲鼻而來。

地上一灘血觸目驚心。

鳴穀心驚,跑上前去:“妖尊,您、您這是怎麽了?”

鳳青撐身站起,晃蕩了兩下,便又脫力地癱軟下去。

“妖尊!”

鳴穀眼一紅,剛要去扶,這才發現鳳青羽翼下的小姑娘,像血水裡撈出來的,一身的血,不知是她的,還是鳳青的。

鳳青趴在地上,微顫的羽翼拂著她,道:“把桃花抱走。”

聲音極其孱弱,似有若無地喘息聲,亦是無力。

這是……

鳴穀突然瞠目結舌:“您呢?您這是、這是怎麽了?”目光落在青鳳的背脊上,翎羽狼藉,骨節從正中斷裂坍塌,鳴穀瞳孔一滯,“您的脊骨……您的脊骨呢?”

順著翎羽往下,十二根妖骨,全部剔除。

難怪,難怪整夜嘶鳴,難怪他站都站不起來,十二根妖骨盡失,五髒六腑移位,沒有一道傷口,衹是那完整皮囊下的血肉,定是無一処完好。

北贏妖族,剔妖骨者,不需十二根,六根便足矣痛掉一條活生生的命,鳳青卻生生拔除了所有妖骨……

疼,也能把他疼死!不死,就不休!

鳴穀倒抽一口氣,帶著猩猩血味“妖尊,您——”

“什麽都不準說。”

氣若遊絲,每一個字都似撕裂,無力卻沉重,那鳳凰低低嘶鳴,聲嘶力竭般喫力地發聲:“我可能會睡很久,若是她先醒來,便告訴她是榮樹送她廻了聽茸境,其餘什麽都不要說。”

鳴穀重重點頭。

他知道,這十二根妖骨,一句都不能提,便是千千萬萬年無休無止的疼,也要咽進肚子裡,他家妖尊一個人混著血吞下去。

“妖尊,您是不是,”鳴穀紅著眼,哽了哽喉嚨,“是不是自己把妖骨都給了小殿下了?”

鳳青沒有答。

他撐著身子站起來,徐徐幻成了人形,披了血跡斑斑的衣裳,伏跪在小姑娘跟前,他低低輕語著。

聲音很羸弱無力,細聽,鳳青說:“桃花,等你及笄,我們便成親好不好?”

他說:“從今往後,我再也不會惹你難過了。”

佝僂著缺了脊骨的背,他彎下,頫身將脣貼在她毫無血色的脣上,聲聲低喃:“我的骨給了你,以後我便是你一個人的鳳凰了。”

“桃花……”

鳳青倒下,伏在了昏迷的小姑娘腳邊,再無生息。

鳴穀跪在地上,掩面而泣。

------題外話------

本文設定是,榮樹的子蠱是能幫人鑄妖骨,但不能幫妖。

設定已定,邏輯什麽就別拿來考究了,畢竟是妖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