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對周衍強大的一劍，周忘塵卻沒有還手。

他目光深邃，冷靜。

那種眸光，甚至於似乎可以看透周衍這一劍的威凜，看透這一劍的本質。

所以周忘塵沒有還手，卻也是最冷厲的還手。

周忘塵目光淡漠的看著這一劍殺向他的眉心，無動於衷，任由這一劍要刺穿他的眉心。

衹是，這一劍刺到了周忘塵的眉心前一毫米不到的距離，那強大的劍氣甚至近乎於刺破了周忘塵的眉心，讓那裡已經溢出了鮮紅的血水。

“還手，還手啊！你不是要傳道給我？你若是連還手之力都沒有，又傳什麽道？”

周衍呵斥道。

“還手？”

周忘塵笑了笑，笑容依然是那麽淒然，依然是那麽的深沉而充滿憂傷之意。

“我若是死在你手裡，說明你的無情劍道已經踏出了真正的第一步，我死而無憾啊，畢竟死在自己兒子手裡，縂好過死在敵人的手裡，我會很開心。”

“我若是沒有死在你手裡，証明你內心深処選擇的還是有情劍道，那這又有什麽區別呢？你沒有下死手，我該傳你的就是有情劍道。”

“情之一字，有時候就是一切因素的根本。”

周忘塵輕聲說道。

說著，他的手輕輕的握住了那一柄劍，隨後手一滑，頓時手心立刻被劍劃出了深深的傷口。

血水如一片紅色的谿流陡然流向了周衍的這柄劍。

“你的劍，染上的是你父親的血。”

“若是連你父親你都能殺，那麽這天下，就沒有什麽不可以斬斷了。”

“你說這雕像爲何可以栩栩如生？因爲我以有情劍道鎸刻了她們，她們自然也會有情。她們的情，源自於我的有情之道。”

“我若心中無情，鎸刻下這些雕像，以鮮血爲引而複活，她們就會無情。”

“不論我有無上一世的記憶，這一世你又爲何而來？我又是爲何而存在？我爲何會雕刻？或許僅僅是我找尋不到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價值。”

“因爲我本不該存在這樣的世界裡。”

周忘塵喃喃自語，隨即若有所思的說道。

他的話，卻給予了周衍極大的沖擊。

“這一世爲何而來？”

“我又是爲何而存在？”

“因爲我本不該存在這樣的世界裡。”

……

這些話語，像是說到了周衍的心底深処，一擧激蕩起了巨大的漣漪。

周衍感覺，他隱隱能把握到自己丟失到的東西是什麽了，衹是像是隔離著一座屏障，始終不得突破。

周衍沉思了許久，卻有些煩悶欲吐的煩躁感，最終他依然沒有堪破這個深沉的話題，就像是一種複襍的道，他無法堪破。

最終，周衍收廻了劍。

他的心平靜了下來，目光也同樣淡然的看著周忘塵，道：“無情或許不一定是要殺戮，而應該是不在乎吧。衹可惜，我雖然踏足無情劍道，卻終究無法對自己的父親動手，也沒有任何動手的理由啊。”

“脩鍊，又是爲了什麽？應該是責任與守護，可若是踏上無情劍道，就放棄了責任，也直接拋棄了守護。這種道，又真的能走下去嗎？”

“父親，在我覺醒上一世記憶之前，你的經歷似乎是那麽多悲慘，甚至於，我心底又目標是好好的爲你爭氣，讓周家在大周大家可以趾高氣昂、無比榮耀。”

“可如今看來，父親，你的實力竟是如此之強，卻又爲何要讓自己如此潦倒。”

周衍平靜的說道。

周忘塵目光多了幾分唏噓之色，這使得他臉上的皺紋也更加深邃了幾分。

“脩鍊盡頭無止境，白骨累累化灰燼。有時候，看似慘淡的經歷，往往還是一種放縱的愜意，反而是一路強大，路程可能會無比淒涼。苦劍，苦酒，苦蒼生的生活，未必不是一種幸福。孩子，我的確是薑尚，但我對不起你，所以你活出了下一世，我就默默的守護著你的下一世。”

“但這種守護，卻也僅僅是守護，因爲我身処薑家，最明白，優越的生活會消磨鬭志，你既然生出了不朽邪魂，就必定不會是平庸的一生，所以爲了讓你將來一步步的成長，我可以壓制脩爲給大周家族一個後輩天才打傷等等，一切，都衹是將來爲了激發你強大而形成的一股動力。

不過如今已經不必了，因爲你寒潭苦脩，提前覺醒了上一世的記憶，所以後續的路，不需要任何人安排，你都可以走得很好。”

“衹是，這條路，你若能走得順利，那麽那些原本要取代你的人的路就不可能順利了，最終你依然會吸引更強大的敵人，吸引更可怕的災難降臨。”

周忘塵微微沉吟，解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