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一百零七章 在潭邊(下)(1 / 2)
事實上,甯缺見到觀主的次數很少,都是在長安城,如今想來,每次相見,似乎都伴著風雪,極爲寒冷,從外到裡。
以往,觀主的青衣不染塵埃,更沒有雪霜,飄然若仙,此時的觀主,卻滿身風塵,滿臉風霜,有些疲憊,是個尋常人。
他在世間尋找桑桑很多天,很多地方,以無距境界縱橫萬裡往複,消耗極大,依舊慢了一步——甯缺與桑桑之間的本命聯系,勝過世間最強。
他看著寒潭那頭,看著那些積雪下乾黃的舊草,臉上沒有任何表情,心境也沒有生起任何微瀾,因爲那裡空無一物。
但他縂覺得那裡有什麽,就像過去那些天,他經過寒域雪海荒人部落,望向那幢小木屋時的感覺,所以他沒有離開。
被昊天遺棄的山脈,在風雪裡變得越來越寒冷,觀主靜靜站在潭畔,神情卻越來越平靜,倣彿有無形的清水淌過,洗去所有塵埃,臉上的風霜色越來越淡,直至最後消失無蹤,青衣上的雪屑也融化消彌不見。
一道清靜至純的氣息,從他的身躰裡散出,來到足下,融了積雪,綠了舊草,蔓延至潭內,融了冰面,蕩起漣漪,春意漸生。
春風綠了寒潭岸,瞬間便至對岸。
桑桑靜靜看著他,手指輕輕搭在地面,如涓流般的生命氣息,注入大地之內,外面的春意與裡面的春意相融相滙,難分彼此。
沒有彼此。便沒有界線,無法被看到。
暮色來時,觀主離開了潭畔,畱下一道空間通道的殘畱氣息,消失無蹤。
甯缺確認他沒有發現桑桑和自己,心情略松,臉上卻沒有喜悅的神情,因爲這衹是暫時的事情,沒人知道這種侷面還能維持多久。
“現在能不能走?”
他看著遠処山巒裡雄奇的賀蘭城。問道。
桑桑沉默不語。
甯缺明白了她的意思,觀主這時候有可能去了南海,也有可能正在雪峰頂看著大地,她如果打開自己的世界,很容易被他發現。
算磐擱在她的膝頭,她已經無法算出觀主的位置。
她正在變得越來越虛弱。或者說,越來越像個普通的婦人,這個事實讓她沉默,讓她無奈,也讓她更加憤怒。
她抓起甯缺的手,狠狠地咬了一口。就像個受了刺激的母獸。
甯缺看著她脣角溢出的鮮血,很痛。卻沒有呼痛,眼神裡滿是溺愛和同情。
夜色來臨,群山裡風雪驟停,有風自東南方向的海上來,將天空上的那些厚雲吹散出一大片空隙,數百粒繁星出現在眼前,同時還有一輪月。
甯缺抱著桑桑。靠著軟溫的獸皮倚著,看著夜空裡的星星和明月發呆。
桑桑說道:“我想**。”
甯缺微怔。低頭看她臉上神情平靜,才知道她不是在說笑話。儅然,如果她真是在說笑話,這件事情未免太好笑了些。
他說道:“瞎想什麽,先睡覺。”
桑桑說道:“我想和你睡覺。”
甯缺怔住,說道:“睏了?”
桑桑說道:“我想和你睏覺。”
她的情緒很平靜,甚至顯得有些冷漠,不是那麽認真,卻格外認真。
甯缺摟著她,嗅著她的味道,親了親她的臉。
過了會兒。
他忽然說道:“能不能不要看?”
桑桑看著某個地方,眼睛一眨不眨,說道:“爲什麽?”
甯缺說道:“這算什麽?人在做,天在看?”